我飞到重庆,举目无亲,在中央团部做事的“青干班”同学,又都陌生,无人可以投奔,就在两路口上清寺一带徘徊又徘徊。两路口有一个中央团部消费合作社,就在合作社门前,遇到了正下班出门的女职员崔秀英。她听我问路的口音,晓得是她同乡,就把我带进合作社,介绍给她那些同事,住了一晚。第二天,我坐驿马车到沙坪坝,找到百泉初中同学买枢运(买,是一个奇怪的姓,他信回教,可能是阿拉伯人的后裔),那时他就读中央大学地质系。在百泉初中读书时,我因买枢运的功课太好而揍过他,但并不能把他的功课揍坏。现在,买枢运上了中央大学,我却是一个被开除的流浪汉。
那时候,中央大学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大都市的考生,真可称之为满山满谷,买枢运就把我安置在一间破教室里,睡在一块黑板上。教室里另外还挤着五六个本省同学,全都说四川话,我似懂非懂。
在甘肃学院时,我就跟迁到河南省内乡县的母校——开封高中——当初允许我不拿证件就投考的王伦青老师,取得联络。王老师天大的恩典,给我寄了一份开封高中二年级肄业期满证件(严格地说,这是一个伪造的真证件,因为我只在二年级读了几个月)。我本准备一旦天水中学案件爆发,就拿这个证件接替——这当然是个白痴的想法,可是,现在用得着了,我用同等学历报考中央大学。
如果我能考取中央大学,整个人生会完全改变,因为这次证件是真的。可是,我当然考不取,就凭我那两道几何和一篇英文作文,以及临时加工的生物学,竟想考取当时全国第一流的最高学府,简直连自己都笑出声音。不过我确实全力以赴。
考试那一天,几何没有问题,两道全答对了。英文作文题目是university,看了之后,心中凉成一团:什么是university?university是什么?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字,猜都无法猜。那一次,我背了三篇英文,不知道用哪一篇才好,只好硬着头皮随便找一篇抄上。
考完后,遇到前来投考的也是百泉初中同学朱光弼,而下一节是生物,我问他:
“你可知道孟德尔三定律?”
“什么是孟德尔三定律?”朱光弼瞪大眼睛问。
“你连孟德尔定律都不知道,还考什么大学?”
“混蛋,快教给我!”
就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我告诉朱光弼孟德尔三定律。结果下一节生物课考试时,果然出孟德尔三定律。朱光弼并不靠这孟德尔三定律而考取,但是,他稍后确实考取了当时全国最好的、设于昆明的西南联大,我却名落孙山。垂头丧气地搬出中央大学,大梦又醒了一个。我在这万般落寞中,和崔秀英发生了感情,仿效当时最流行的办法,我们在两路口租了一个房子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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