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歌”是青年努力的一部分。赵学萓、张小雯二位女士的“拜大年”,以急风骤雨的节奏,表达出绥远省——事实上是全中国,在农业社会中新年时的欢乐。郑泰安先生,这位充满了爱心,多才多艺的精神病科医师,用方言唱“杯底不可养金鱼”,道出台湾同胞举杯高歌的慷慨豪情,每一句都会在听众心头引起一声呐喊。张伯仁先生是一位杰出的歌手,他用丰沛的感情和雄浑的歌喉,唱“玛家乡的多纳村”,那是一个游子的心声,在离乡背井若干年后,再回到他童年生活的地方,再相逢熟悉的山川,和忽然亭亭玉立的美丽姑娘。呜呼,世界上最美的回忆是童年,不管童年日子是幸福或不幸福;世界上最使人不忘的是童年生活过的故乡,那里的土地比任何地方的土地都洋溢着芳香。这种歌声,特别震人心弦最突出的一个节目是吴至青女士吟咏古词“摊破浣溪沙”、“如梦令”、“雨霖铃”,这虽是一千年前的古老词句,可是因为现代学堂的中文课程里,都有词选的缘故,所以在观众心灵中也很容易共鸣。词的吟咏没有伴奏,而是独吟。乡土的声音引我们回到故土,词的声音引我们回到一千年前宽袍大袖的时代,而一点也不觉得陌生。
赵树海、黄大城二位先生《打鱼的儿郎》,使人想起三○年代的《渔光曲》,不过三○年代的渔家充满了无可奈何的哀怨,八○年代的渔家却生气勃勃地面对着汹涌的海洋,歌声就是信号志为转移的经济发展过程的客观规律。人们能发现这些规律,,两个截然不同的时代的信号。
这几位歌手的歌是成功的,然而,少数歌手,和演唱会方面,也有值得严重检讨的一面,也就是柏杨先生认为差劲的一面。我想,如果作为一个同乐晚会,无懈可击,如果作为一个售票一百元,甚至二百元的正式演唱会,就不够水准。抛开有些不成熟的演唱不谈,仅舞台就没有好好利用,而若干歌手似乎太弱,弱到使人有一种凑和的感觉。
有位歌手先生唱自己作的词,意思是感慨往事如烟。呜呼,往事如烟应该是柏杨先生之流老家伙的事,不应是年轻小伙子的事。小伙了当然也有往事,问题是,还不到感叹的时候,辛稼轩先生曰:“少年不识愁滋味,为作新词强说愁。”愁自不能深刻。年轻朋友要习惯于眼睛往前看,前途固如锦如花也。中华民族不能再往下沉啦,我们希望青年唱出他们的喜悦、他们的盼望,甚至他们的愤怒,是不希望他们唱出林黛玉女士的情意结——那种顾影自怜,自怨自艾的灰白色情意结。各位老弟老奶,以为如何乎哉。
诗词吟咏,为我们的歌开辟新的天地,但这里似乎有一个问题,唱出现代人的感情易,唱出古人的感情难。尤其是研究数学哲学,后把注意力转向科学哲学。对波普尔的证伪,古诗词都是用的古音——现在保存古音最多的是闽南话和客家话,例如“天上人间”,必须闽南话或客家话发音:“天上人干”,才真正是古诗人的原味。如果用现代北平发音,稍微粗心大意,处理不当,就成了莲花落。
最后,就是伴奏的乐器,从头到尾,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用的吉他,吉他是西方社会的言语工具,对东方若干情调,在结合上有相当困难。“好了歌”如用二胡或月琴伴奏,恐怕更能表达出那种消极沉郁的人生情绪,换上吉他,就跟在锣鼓喧天的京戏台上,唱圣歌一样,“乐”跟“歌”处于格格不入的窘境。嗟夫,既然是“我们的歌”,就不要搞成“他们的歌”。最显著的例子是压轴歌《海棠——我爱中华》,那才真正发挥吉他的功能,疾风暴雨,怒潮狂涛,包围着赵树海、黄大城二位先生雄壮的歌喉,使全场震动,听众融化在伟大的认同之中。
再最后,节目不宜变动,不宜临时改得跟节目单不一样。时间要控制,不能控制,一万个理由之外,再加一万个理由,都是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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