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们和左拉、屈里弗斯最大的不同是,屈里弗斯始终无缘跟他的思人左拉见面,而我却能和观汉先生相晤。观汉先生仍有他的叹息,在一次谈话中,他忽然说了一句英文:
you may be right,but you may be dead right!
这是美国交通部门对驾车人的劝告,我同意这句话,但我不同意前一个may be。观汉先生懂得我的意思,他说:
you are right,but you may be dead righ!
接着又严肃地说:
you are right,but you could be dead right!
是这样的结局吗?我不知道。
观汉先生在台北最后一天,朋友们全体再聚在一起,我为他唱《老黑爵》,那是在监狱中,午饭后或晚饭后,我和同囚的难友们,在火烧般斗室所唱的。当我唱到听见一种声音在呼唤时,我又回到过去悲惨的岁月,泣不成声。
但,无论将来如何,我死而无恨。
十七天,在逐渐增加的离愁中消失。
一九七八年八月八日。
我们送观汉先生返美,仍是十七天前的国际机场,不过换到二楼。直到服务台小姐第三遍催促乘客登机时,我们才放他跨进出境处那个门。女孩子们流泪,男朋友们忍着泪,强露笑容。当他那瘦弱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深处之后,我们沉默地走下楼梯。人潮汹涌,人声嘈杂,而我们这些朋友却感到那么寂寞。忽然间,我有一个行动,我要呐喊:
我希望我不是柏杨,我希望我是一个旁观的人,我要哭着唱出赞美他的歌——勇者的画像,道德勇气的化身。
我们盼望观汉先生明年能再回来,再一次回到他所爱的祖国的国土,再一次看一眼他所爱的朋友——我们只不过一群大孩子。
柏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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