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r hall二楼的阳台,正好俯看下面的草坪。野餐桌旁边,几位女生穿着比基尼,戴着深色太阳镜,正说闲话。草坪的一侧,几个中国人在扔飞盘。
现在是下午三点,对面c hall的窗户被阳光映得明晃晃的,空气特别暖和。爱丽丝可能还在实验室。等她回来了,我可以约她散散步。
最近我常和爱丽丝散步。见她在房里,我就轻敲两下门说:“又是周末了……”
“是啊。”她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兴致勃勃地和我一同出去。
有时我们什么也不说,只在街上瞎逛,不知不觉就走到查尔斯河边。晴天,爱丽丝喜欢打一把油纸伞——她从唐人街买的。我说如今中国没人打油纸伞,她可惜地摇摇头说:“油纸伞多漂亮,我喜欢上面的花纹。”
路上经过一家家服装店,她常忍不住往橱窗上多瞧几眼。她想进去,又怕我不愿逛商店,就礼貌地说:“我们能不能……”
我于是忙不迭地点头,随她走进店里。试衣服时,她很少问我的意见,总是自己拿主意。有一回,她建议我买一件t恤衫,我欣然从命——就是我身上常穿的这件,纯白的,只在胸前印着一只鸟。当时我穿上它,爱丽丝端详了一下,连夸这只鸟可爱。
“这只鸟的嘴真大,”我说。
“这种鸟只在缅因州才有,”爱丽丝说,“它们因喙大而闻名。可惜它们越来越少,说不定已经是珍稀动物了。”
草坪上传来人们的嘻笑声。扔飞盘的几个人当中,有个瘦小的男孩总是扔偏,飞盘落到野餐桌旁边穿泳装的女士们脚下,他就不停地跑去捡。人们都逗他。
“陈小明,扔给你飞盘,你为什么总接不住呀!你眼睛看着什么呢?”一个男生说。
“小明,你扔飞盘的时候,干吗老要跳那么高,还把小腿弯一下?又不是跳芭蕾舞。”一个小个子女生说。
“当心,当心,别跑太快,看撞到树上了,”一个中年男人担心地说。
这人也叫小明,真巧。我想起自己做过的傻事。我低下头,自嘲地一笑。抬起头时,仿佛天骤然阴了一样,我大吃一惊。
草坪的边上,一个美国男人挺直身子站着,看着身边的女生。那女生穿着浅紫色短袖衬衣,白底带大红花的裙子——是方晴。她正抬头看那男人。那男人慢慢低下头,在方晴嘴上亲了一下。方晴灿烂地笑着,朝他挥挥手,大步往harvard yard方向去了。她的背影转过一棵树,消失了。
那个男人还站在草坪边上。他三十多岁,身材不高,穿着白短袖t恤衫,浅色短裤,背着个大红背包。他两眼注视着方晴,等她去远了,才转身往别处走。转身的一瞬间,他和我对视了。他的脸果断英武,目光大方而严肃。我匆匆走回房间,关上门,放下百叶窗,在床上躺下。
我从没这样失落过。我尽量不想那个男人。我宁愿回忆和方晴在一起的点滴小事。实际上我们周围通常也有别人,可在我的追忆中,方晴总和我单独在一起。
没办法,只能这样,我最后想。我还在心里说了声:“方晴,我永远爱你。祝你们幸福。”可他们亲吻的样子让我心酸。
有人敲门。我不理。那人等了十秒钟,又轻轻敲了几下。我猜她是爱丽丝。
“小明,你那么喜欢看电影,我们去lamont图书馆借个电影晚上看吧!”爱丽丝兴冲冲地说。
“电影……”我说,“也好。”
看我脸色不好,爱丽丝的热情少了一半。我们去lamont图书馆,图书馆却刚刚关门。
“我就知道,人心里不舒服时,事事都倒霉。”
“你有什么心事?”爱丽丝问。
“没什么。”
我垂着头,跟爱丽丝回了宿舍。爱丽丝系里有个聚会,她问我要不要也去,有很多吃的。我不愿意,她一个人去了。
我没吃晚饭,重新躺到床上。夜深了,门上又有敲门声。
“小明,猜猜发生了什么?”爱丽丝亮了亮手上的一盒电影带子说,“我从同学那里借了部电影!”
“是吗?爱丽丝你真好。”
“爱丽丝的确好,”伊丽莎白忽然走过来,笑着说,“不过你们别喝太多了。”
我这才注意到爱丽丝的手提袋里装着个瓶子。
“当然,”爱丽丝一笑,“小明还没到喝酒的年龄,我哪儿会给他酒呢?”
告别了伊丽莎白,我和爱丽丝去了r hall地下室。爱丽丝把手提袋放在沙发前的小桌上,把电影带子塞进影碟机,然后走回来坐在我身边,脱下外套。她身上逸出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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