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欲语难言 泪映心痴。
静室里烛火燃烧,偶尔闪过两个灯花发出噼噼剥剥的响声。
吴征扯了扯衣摆将双手放平借以掩饰心中的慌乱不安,沉默不言似在斟酌,
又似在寻思利弊一时举棋不定。
孟永淑既占上风不急不躁,垂下的黑巾隔绝了视线,谁也休想从面容上去猜
测她的内心。
震撼人心的一幕让房里浮动诡秘的气氛,安静更让一切变得恐怖。身体的伤
残有时比死更让人恐惧,尤其是受了这么重伤势的女人,她还活着!仿佛在宣告
她的坚韧不屈与强烈求生欲,又仿佛这一条几乎全废的生命被留下,只不过是暗
香零落在世人展示他们在人体上雕刻而出的变态与残酷。
吴征不得不承认孟永淑大出他意料之外,无论是她毫无顾忌地解衣,还是留
在胴体上惨烈的伤痕,近距离看清之后更是心弦剧颤。
孟永淑无论走到哪里,这副被摧残零落的模样都有极大的震慑力。
「我可以动用官府的力量,就像当年丘前辈所做的一样」。
「你能请来圣旨?再说请来又如何?掌门师兄当年倾尽全力也无法彻底剿灭
这帮畜生」。
「我还可以以昆仑派的名义号召武林同道,江湖正直之士共襄义举,以大海
无尽之势席卷每一个角落,使贼党无立锥之地」。
「你有这么大能耐吗?」。
「有」。
「牛皮吹得大过天。一个后生晚辈,六品官儿居然要做武林盟主才能做的事
情,当老娘好骗么?」。
「丘前辈错就错在只知凭庙堂之力,殊不知朝廷兵马虽如雷霆万钧,来得快
去得也快,唯草莽之间同心协力,则如春雨绵绵无穷无尽。暗香零落流毒极深,
怨念深重者不乏少数。昆仑派若能振臂一呼必然从者云集,有力者出力,力量微
小者则于平日留意贼党行踪,见之既报,报之则剿。晚辈所言无立锥之地并非妄
想」。
「唔……吴大人倒是有几分见识!可这些仍然不够」。
「当然不够!」吴征越说声调越高,也越发慷慨激昂道:「可我身边还有一
位对付暗香零落贼党的专家!若此人名副其实,有她相助何愁大事不成?贼党不
亡?」。
「呵呵,什么人这般厉害,说来听听」。
「其人曾深受暗香零落之难,昔年曾花容月貌,贼党毁其容,残其体,辱其
身。以此重伤本当即死,天可怜见存其性命!自此之后深恨贼党,无日不以剿灭
其为毕生志向。」吴征霍然起身,缓缓迈向孟永淑沉声一字一顿道:「仇恨催人
奋进,晚辈曾听说过一句话: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仇人。孟前辈认为有道
理么?」。
孟永淑身体剧烈起伏,丑陋的面容扭曲着揪成一团!吴征的话深深刺痛了内
心,也唤了深埋的恐惧与痛恨。无论是可怜还是避免得罪人,从没人敢当面向她
提起这些话,但这个少年郎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偏偏说得又极有道理,让
她一肚子愤怒硬是发作不出来。
「看来晚辈说对了!」吴征施施然回座道:「现下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位专家
是不是真有本事,她是沉湎于往事中自甘堕落如行尸走肉,还是化悲愤为力量了」。
陆菲嫣心中大赞一声好。
孟永淑一招奇兵本已震慑住局面,不想吴征仍能巧妙地迂回周转,此刻提出
的问题又回到了最初,顺道又将局面拿回手中。
「你方才的害怕是装出来的?」孟永淑语声冰冷凄厉,咬牙恨道。
「不是装!」吴征目光中露出哀悯与敬佩道:「我愤怒,同情,震惊,痛恨,
独独没有害怕。若是怕了这帮该千刀万剐的贼党,身受重伤而顽强存活的孟前辈
会与晚辈合作么?」。
「要对付满手血腥的恶魔,没用的软蛋怎么能成!」孟永淑音调渐高激动道: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做的所有事情一切都要让我先知道,我会告诉你从哪里
把他们挖出来,告诉你怎么对付那帮恶魔」。
「成交」。
「你真的打算和孟永淑合作?」陆菲嫣打开被褥铺好。铺床这件事自她感恩
吴征开始便自发去做,那种尴尬无奈又甜甜的复杂情感月余来仍未改变。抖起的
被褥如波浪般滚滚翻涌出去又淡然地飘飘落下,正如夜间激情缠绵后复归温柔旖
旎。
「嗯!她是最好的选择,这个世间恐怕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吴征在房内
来回踱步,不住扭头抬肩放松着酸痛的筋骨。
陆菲嫣拉来椅子道:「坐下吧,我给你揉揉」。
「不要,坐着不舒服,你也累。我要躺着。」吴征笑得极邪,不由分说解衣
趴好,香软的床让他舒服地发出声呻吟。
陆菲嫣抿着唇,无奈地上床迈腿分跨吴征两侧,落下肥软的隆臀骑在男儿腰
际。
「呼,舒服!」吴征无比满足地赞了一声,肩上绵软小手不轻不重地按揉,
腰上两片臀瓣随着美妇的身姿不停起起落落,又是舒爽,又是香艳。
「掌门师兄将此事交在你身上,昆仑派的力量你不用,陆家,韩家也不用。
贼党里大盗巨寇甚多,光靠北城府衙能济得多少事情?现下来了个孟永淑,你偏
偏如获珍宝。你懂得的比我多,我本不该指手画脚,可我想不明白,也很……担
心。」陆菲嫣一边控着手掌力度,一边说出心中疑惑,担忧吴征安危之情溢于言
表。
「想不明白便不要去想啦!」吴征忽然翻身将陆菲嫣掀倒搂进怀里:「今天
有没想我?说实话」。
「……想……」忸怩了一阵,陆菲嫣期期艾艾吐露实情。
「这便对了!」吴征亲吻美妇额前发丝道:「你当下就该好好地练功,闲暇
便打点府中的事情,再空了就想想我。旁的事自有我来办!到了时候自然会告知
于你」。
「嗯!」陆菲嫣一阵恍惚。早已习惯了在他怀中,仿佛徜徉于温暖的海洋,
时刻有他陪伴,时刻有他关怀。他离府一日,她也挂念了一日。
呆在他身边的感觉让陆菲嫣迷恋得无法自拔,可总有做不完的事情。功法的
问题刚刚解决,暗香零落又紧接着到来。吴征日夜操劳全是为了自己,陆菲嫣芳
心如醉。
「你多少猜到了些吧?不是有意隐瞒,我答应了人暂保密此事」。
「我对他们不放心!没理没据的,着实信不过」。
暗香零落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吴征硬生生咽下这句话,说出来也不过徒惹担忧而已:「师叔们要守山门,
韩家还未从漩涡里脱身,据我所知麻烦之大远超预计,陆家更是一动就暴露意图,
一切如常让人不明所以才是最好的选择。我能选择的伙伴只有他们啦。而且……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靠得住」。
「那个女人……让人难以捉摸,你是怎么看她的?」陆菲嫣微泛酸意,迫不
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败家娘们……」。
「扑哧。」等来的答案让人忍俊不禁,陆菲嫣被逗的大乐。
这等地位超凡的豪族家主岂能做事胡来?背后的深意让人无法捉摸罢了。只
是祝雅瞳此前种种所为,一边帮着燕国迅速筹集好军资,一边又暗助奚半楼。这
一场大战连燕秦两国都消耗巨大,祝家再富可敌国也难免伤筋动骨,这不是败家
还能是什么?。
或许正是因为祝家元气大伤,祝雅瞳才迫切要与吴征合作辣椒生意吧。
「咱们家明面上是冯同和做管家,实则大权都在你手里,可不许像那个人一
样败家。吴府新创,一枚铜钱也得掰成两瓣来花,我真是穷怕了……」吴征一脸
痛心疾首。
「昆仑刚给你凑了五千两银票一时半会儿怎生花的完?再说了,吴大人若是
缺钱花还怕没人巴巴地给送来?站在府衙门口一招手怕是队伍要排回家里来」。
陆菲嫣嘟嘴揶揄道。
这个神情既有熟女的美艳亦有少女的天真,弯翘的嘴角向上勾起,迷人的星
眸扑闪着可爱的华彩。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美!」吴征捏着陆菲嫣下巴展颜笑道:「忘了从前
的事情吧,安心和我在一起。人生苦短,你不好好把握昭华便逝去不回头」。
陆菲嫣娇躯一颤,不敢对视吴征火辣辣逼视的目光低头合眼,心中百感交集
一时忘言。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别怕,我会变得更强更厉害,不需多久顾陆两家没
人敢说一个不字。至于旁的……他们说什么重要么?」吴征将陆菲嫣螓首搂在脖
颈道:「你一路看着我从小长大,看着我越来越强,我下决心去做的事情一定做
得到。你知道的对不对?」。
怀中玲珑浮凸的娇躯越来越软,越来越热,吴征却没有动作静静等着答案:
「你看,连它都越来越强了……」。
抵在腰腹的硬物几乎将陆菲嫣烫化:「我会等你……呼……我会等你……」。
第一句细如蚊呐期期艾艾,第二句字字清晰语声坚定。
轻柔搂住娇躯的双臂陡然一紧!几让陆菲嫣喘不过气来。短暂的平静相拥,
便是一场狂风暴雨般的激情四溢……。
鸡鸣三声,朝阳未出,黑夜未褪。陆菲嫣及时醒来轻轻滑出吴征的怀抱,悄
无声息地起身着衣离去。
今日是大朝会,吴征虽是个地方官不列朝堂,但新官上任陛下都会传召,这
一回也需上朝面圣。陆菲嫣早早起身为他备好一切亦是两人不需挑明的默契。美
妇莲步游移间腿心里依旧酥酥麻麻又酸又涨,让她脸颊绯红娇羞不已。
昨夜吴征比之从前更加狂野凶悍,变着法儿将陆菲嫣摆放成各种姿势,以不
同的角度像只发疯的公牛般无休无止地大力冲击,直让她爽晕了数次,每回又是
活活被快感美醒,待得她出声讨饶吴征方才罢休。
「真的很厉害……」陆菲嫣深深呼吸排去旖旎的杂念跨过内院门槛,张罗起
外府事务来……。
打点好一切提着食盒回到小院内,只见吴征将床单扯落地面,正抖着锦被折
叠。
「你在干什么呀?怎么还能做这种事?」许是心中惶急了些,陆菲嫣的声音
又尖又细。
「啊哟,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把我折被子的思路都给打断咯。」吴征夸张
地颤了颤身子调笑道。
「咯咯,你这人……竟是说些没正形的话儿。」陆菲嫣笑得花枝乱颤:「哪
家的老爷自己折被褥的?快放下」。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吴征昂首挺胸大义凛然,复又贼贼地贱笑道:
「床单每日都要换洗又都是你自己动手,我帮帮忙也没怎地」。
陆菲嫣俏脸布满红霞啐了一口道:「快些用了早膳去上朝,今日片刻也轻慢
不得」。
用了早膳着好官服,在陆菲嫣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吴征坐上马车直达午门。
皇城东北角里的景幽宫记录了这位新晋红人的点点滴滴,立在巍峨高耸的门
口,吴征恍若隔世。
「吴大人,恭喜恭喜」。
「吴大人年少有为,佩服佩服」。
「昔年曾言奚刺史得获高徒,如今聪明的孩童已长成英伟不凡的少年,可喜
可贺」。
恭维声不绝于耳,比之初入皇城面圣时的光景不可同日而语。吴征一脸状似
腼腆地拱手道谢,直到霍永宁下了车驾来到他身边,百官才识趣地退开。
「吴大人!夸官都不参与,当真好大的胆子。」中书令一脸揶揄笑道。
「实是有伤在身支持不住,霍大人可折煞下官了。」吴征诚惶诚恐地道。
「好了好了!」霍永宁伸手搭上吴征肩头道:「胡侍中已入宫见驾,时辰也
差不多,你随本官一同去面圣吧」。
再入金銮殿,比之从前那个在角落里旁听伺候的小侍卫,如今吴征已有资格
位列排的上号,虽说六品官儿仍是叨陪末座。
远远望去车骑将军韩克军老态龙钟在圣上特赐的椅子上坐着,皇城门口也曾
照面,只是当下的形势吴征不好和他多套近乎。见他现下的模样,再想有功之臣
的封赏也仅余韩家三将尚未尘埃落定,吴征心中不免为韩归雁大为担心。
梁兴翰在屠冲的扶持下坐了龙椅,百官山呼跪拜已毕,大殿上便你一言,我
一语地议起事来。
不再是从前一无所知的毛头小子,朝堂上的派系他也看得分分明明。除了昆
仑与青城两系泾渭分明之外,尚书令蒋安和看似老好人谁也不得罪,实则每发一
言总有官员附和。
至于那位从草芥平民一路爬上中书令高位的霍永宁则形同孤臣,向来只分对
错不认人,颇有一股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气概与莫名喜感……若不是这位的确太有
本事,或许早给贬得不知那处穷乡僻壤去了。
新晋的侍中俞人则意气风发,此前他也与曾经的上官蒋安和颇为交好,如今
两人平起平坐,言语之间便多少有了些龃龉。且吴征用心观察之际,发现他与骠
骑将军迭云鹤多有遥相呼应之意。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
俞化杰曾在胡府向韩归雁示爱,虽被爱侣当众狠狠回击颜面全无,可这两人
若是联起手来当真叫人不好对付。
朝政议罢,胡浩见时机差不多出班奏道:「启禀陛下,破虏将军韩铁甲,建
威将军韩铁衣,抚军将军韩铁雁封赏一事尚未定下。三将于凉州建功立业无数,
臣请陛下早作决断」。
吴征心中一跳忙举目远望。事关昆仑一系在大秦军中的影响力,更关乎韩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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