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此话出口,众人面面相觑。是啊,除了金、银、绢是硬通货,还有粮食呢。而且粮食不管契丹卖多少,宋朝肯定全收,仓库放不下也要收。
河北驻扎着数十万禁军,单靠河北路的粮食可不够。以前财政困难,河北路的税赋奇重,加上水旱之灾,不断有人口逃亡。地方就是这样,越是人口少了,税收得就越重。税重了老百姓过不下去,不住逃亡,从而形成恶性循环。
单从赋税来看的话,河北的税不重,比两浙路一带低多了。但由于驻军多,差役和各种杂税科买特别多,增合起来的百姓负担就重了。宋朝的税赋只是百姓负担的一部分,大头在各种名目的加税和摊派上。徐平掌三司,从来没有减过税,只是慢慢取消杂税科配。
如果契丹肯卖粮食,宋朝求之不得,最好河北和河东路的驻军,粮草全从契丹买。这两路当地的余粮,存到仓里作为应急使用,负担一下子就降下来了。
哪怕有运河,有大道大车,粮食和草料的转运依然昂贵无比。支撑与契丹对峙的数十万大军,宋朝要动用江淮、两浙、京东、京西数路民力。与此配套的运力,还有二十多万的厢军和差役。从契丹买粮食,这些就全都可以省下来了。
赵祯想了好一会,才苦笑道:“河北、河东、丰胜三路加起来,七十万大军,这可是用来对付契丹的。契丹对此心知肚明,他们如何向本朝卖粮食?敢向本朝卖粮,岂不怕逐年增兵,他们更加难以支撑!”
明镐沉声道:“是以契丹才急着立誓约。誓约一立,可以约束沿边几路兵力,人数定死了,他们才能够喘一口气。兵力就是那么多,实在没有办法了,契丹未必不肯卖粮。”
杜衍道:“其实以前纵然契丹不许,民间也常有人卖粮入本朝之境,并不少见。如果契丹别无生钱之道,又不能断了互市贸易,也只有卖粮这一条路。”
丁度道:“此管仲斗泄之术也,契丹必有大臣知此计,只恐不会上当。”
“此事于本朝,得之则喜,不得亦无妨。契丹愿不愿做,一切由他。本朝只是要两国公平贸易而已,此天经地义之事,天下间岂有不劳而获的道理?北地贫瘠,能够卖出来的货物只有马匹和粮食,契丹人如果能有其他货物卖来,自然也可。”
徐平从来不指望阴谋诡计,不是不知道计策的用处,而是万事操之在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犯错误上。重兵临边,逼迫契丹比拼国力;断绝贸易,让契丹物资匮乏;不许金银铜钱流入契丹,让那里缺少货币。这些措施徐平从来没藏着掖着,契丹使节来了,也是明白告诉他们。告诉了你又如何?国力在那里摆着。
契丹境内缺金银,也缺铜。当然依徐平前世记忆,他们的境内有矿,但开采不出来有什么用。国际贸易只能够使用轻货,粮食是用不上的。契丹还能够封起门来过日子?徐平巴不得他们那样做呢。那样做的后果,就是周边的契丹附庸迅速离去,包括燕云在内,都会不稳,宋朝得利更大。还是那句话,力量对比变了,一切皆变。
契丹丧失了军事优势,与宋朝对峙就一切都处于劣势,没有翻身的机会。立誓约求和是惟一出路,境况不会迅速恶化,最少还能够坚持十年八年。要是不求和,各种矛盾就会迅速爆发,最后的结果谁也无法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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